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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转】论藏密的坛城

楼主#
更多 发布于:2014-04-02 22:30
坛城与坛哲
     西藏密宗的坛城(Mandala),看起来,只是一幅充满神秘色彩的复杂几何图案。
     它神秘,因为任何人对着它沉思默想,都可以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,得到有益的触发与启示;它神秘,因为它充满着古代哲人对宇宙对人生的见地,透过坛城的背后,我们可以读出古哲的思想。
     从源流来说,西藏密宗的坛城,是婆罗教徒所供奉的Yantra的发展。所谓Yantra,广义来说,原便是简单的几何图案,或呈几何形状的物体,这些图案和物体虽有涉及性与生殖崇拜的初民思想的痕迹,但经过发展,已成为更深层次的哲理表徵。
     婆罗门教的哲人都崇拜“大梵”(Bharman)。然而对大梵的“真实”,却无法用文字去形容,盖一落言诠,便总或多或少会失去本质上的真实,因此他们便利用Yantra来作媒介,使人们的心智可凭藉对Yantra的观察而集中,冥思者于此时,即可由此进入一己与大梵冥合的境界。这时,大梵存在的真实,便可由冥思者直接感知,不必再藉语言文字来认知。
     根据这种意念,我们似乎可以把Yantra一词音译为“哲坛”。
     西藏密宗接受了婆罗门教哲坛的形式,但赋予以不同的哲学意念。因为从哲学上的概念去观察,坛城与哲坛的表徵,彼此有明显的差别。
     哲坛所企图表徵的,是作为万物之源的梵天,也就是万物的主宰;佛教反对有万物主宰的说法,在他们眼中,只有遍虚空无处不在的法界。唯此法界才包罗万有,但却绝非万有之母;唯此法界,才是永恒的真实,因梵天仍然是不永恒的存在。——梵天之真,一如物理学上牛顿定律之真,随着时间的变迁,“真”的程度便显出局限性;随着空间的不同,“真”的程度也显出局限性。
     我们无意在这里抉择两家的见地,我们只须注意到重要的一点;所谓坛城,其实就是借哲坛的形式来表达佛教的哲学意念,这也就够了。
     然而我们却不禁要问:在佛教的众多宗派中,何以独有密宗才用坛城来表达哲理呢?
     我想,这其实与历史有关。
     佛教在印度兴起,机运上适逢婆罗门思想的衰落期,此时,有颇多的婆罗门哲人开始对作为圣典的《吠陀》(Veda)产生价值观上的怀疑,而在政治上,刹帝利种姓(贵族)又有把自己的阶层置居于婆罗门种姓之上的欲望,因而便颇为支持“反吠陀”的潮流,企图打破《吠陀》上以婆罗门种姓最为尊贵的规定。
     在王室贵族的支持下,反婆罗门正统的“沙门”(Sramana)哲学派系,遂因利乘便而风起云涌。据佛典记载,当时这种沙门集团共有九十六派之多(即所谓九十六种沙门外道),由此可见哲学思潮的蓬勃,而同时亦可见思想界的混乱。
     佛教,就在这种思潮蓬勃而混乱的形势下,脱颖而出。其全盛时期,弘法的范围遍南北印。这时是约公元六世纪至七世纪的戒日王朝(Vardhana)。
     佛教在成熟发展,其他不依《吠陀》,但却仍然主张梵天信仰的印度教派亦同时成长。他们不断与佛教辩论,虽然几乎每一次都失败,然而每失败一次,即成熟一些,终于在戒日王朝之后,出现了鸠摩利婆多(Kumaril Bhatta)及商羯罗尊者(Shankara Charya)两位哲人,他们把婆罗门思想推展至最高峰,并且大有取代了佛教在印度的思想地位趋势。这是婆罗门思想的统一复兴。
     从此,佛教的弘化范围便日益缩小了,只在东印度,仍有密宗在支撑着佛教,时间达五百年之久,大致上与波罗王朝(Pala Dynasty)相始终。
     五百年,并不是一段短暂的岁月。在长时期的互相交融中,密宗自然会在形式上吸收些当时声势浩大的革新婆罗门教——印度教仪注(Ritual)。哲坛转为坛城,即是这种吸收之一,而且是相当重要的吸收。——这也就解释了,为什么只有密宗才用坛城来表徵佛家的思想。
     哲学宗派的发展原有赖于彼此的交融。释尊创建佛教,即曾在印度的《奥义书》(Upanisad)中吸收关于业(众生的行为)与轮回的思想;商羯罗建立婆罗门哲学的完整系统时,也曾吸收大乘佛学的“中观”理论。因此,密宗吸收婆罗门的仪注,并通过这些仪注来表达佛家思想,不应看作是受同化(注:如禅宗即融通中国传统文化而成具有中国特色之佛教宗派,即是佛教所说的“应机设教”也),而应该看作是对当时机运的适应。
     了解这历史上的渊源,对了解坛城是颇为重要的事。因倘把坛城看作是受哲坛同化的产物,则会导致一个最大的误解——这也是目前大部分欧美东方哲学研究的误解:把佛学上的法界,与婆罗门思想上的大梵等同起来。这种误解今天亦被港台一些研究佛学者视为定论,遂对密宗持否定态度,实乃不公。
     坛城的理论与实践,随着佛法的传播北移,进入汉地的一支传至日本,成为“东密”的修持体系,他们修习“事密”、“行密”及“瑜伽密”等所谓“下三部密”;进入西藏的一支,则成为“无上瑜伽密”的体系。由于无上瑜伽密与禅宗的路向、于极致处趋归一途,故西藏密宗的坛城理论,似较东密更为充满生机。
 
     坛城的结构
     关于西藏密宗坛城的结构,可以分狭义与广义两方面来认识。
     从狭义来说,一个坛城就是一位“本尊”(Deity)的世界——它包括这位本尊的宫殿、眷属和使者。
     密宗信徒,每人都有每人依止的佛或菩萨。所谓依止,并不是盲目的崇拜,而是以此所依的佛或菩萨作为法界的表徵,信徒即籍此表徵,逐渐引导自己把握法界的真实。这位为自己所依的引导者,即是自己的本尊。
     因此,对本尊坛城的认识,便是理所当然的事。受引导的人,原应熟悉自己的引导者的世界,故藏密受灌顶者入坛,先用布蒙着双目,以示对本尊坛城的迷惘,其后由传法阿阇黎以金刚杵挑开蒙眼的布,则为开“智慧眼”的表示。也只有智慧眼已开的人,才能认识到本尊的世界,因肉眼所见的彩绘坛城,无非只属事相,本尊世界的真实(也就是广大法界的真实),原需藉智慧眼去体认。
     然而示意毕竟只是示意,阿阇黎虽可藉挑开蒙眼布以表示开智慧眼,但受开慧眼的人,于现实上仍只能凭肉眼去观察彩绘坛城,因为彩绘坛城上的种种表义,便成为凡夫进入法界的踏脚石。也就是说,凭籍种种事相,藏密修行始能认知本尊的世界,以后由于修持上的进境,他们才可能摒弃事相,感知法界的真实。正由于这个缘故,所以尽管法界的真实本无需人世的装饰,但对一般人来说,宗教的气氛常藉种种庄严的装饰而感染,故一幅坛城便不得不在事相上呈现为异常工致华丽的彩绘。又因坛城脱胎于几何图案的哲坛,所以彩绘的坛城,基本上便仍是若干几何图形的组合。
     我们且看一幅“大威德坛城”的彩绘坛城。
     大威德(Yamantaka),旧译“阎曼德迦明王”,即汉地传说中的阎罗王,亦即印度教神话中的人类始祖阎摩。这幅坛城的彩绘,即为方形和圆形和图案组合。外围方形的四角,分别绘有大威德的四种身相,因这方形实为虚空法界的表义,故亦可表示本尊周遍法界的意念。
     圆图的第一圈,虽有红、蓝、赭、黄四色,花纹的表义却都为火焰,火焰因风烟的变化,故有各种不同的颜色。
     圆图的第二圈,以黑色为底,其上排列着十六根“五股金刚杵”,故此圈是表示大威德“坚固不坏”的本质所形成的“金刚墙”。——这两个圈,都是保护着本尊坛城的结构。
     圆图的第三圈,灰蓝底色,由赭红色的弧形线分隔为八个部分,代表印度的八大尸林。
     尸林与尸林之间则汹涌着海浪。于此八尸林中,各各有一宝树,树下各坐着一天的立宰(如帝释天、大自在天等,其实都是印度神话中的诸神转化而为佛教护法),此外尚有罗刹,药叉、沙门、武士、鬼怪、禽兽等类,表示六道众生。此等众生无论作何形相,无非都是生存于尸林里面。——因而,这一圈的图形,亦即是“无常”的表义。
     圆图的第四圈,着各色莲瓣;第五圈作浅赭红色表示莲座。在这两圈以外的尸林,就是凡土,此两圈以内,才是本尊的宫殿,故莲花实是圣凡的分隔。从表义言,莲花常常是“智慧”的代表,所以圣者与凡夫的区别,只不过是“般若智”的开与未开而已。
     本尊大威德的井字宫殿外,筑有五重城墙,即是坛城彩绘的五个方形。由内往外看,它们之间又有一重火焰,与及一重波浪以为保护(这些火与水,除了保护的意味外,还有阴阳的意表,由此亦可见藏密思想与汉地的哲学概念彼此有所交融)。城墙四方有四处城门,门拱很高,作半圆形如幢盖,盖下又悬有法轮。法轮之下,都有一个作“忿怒相”的三头四臂的守卫者。城墙之外,则陈列着诸般兵器——每面城墙六种,共许二十四种。城的四角,亦分别有一个身色青蓝的守卫。而这站立着守卫与陈列着兵器的较宽阔的方形,即是内城与外城间的走廊。
     注意这些彩绘的颜色,我们就会发现,这内城的城墙、走廊、波浪、火焰以及四门的守护神,都依方向而着色:东方白色、南方黄色、西方红色、北方绿色。它们依次表徵着息、增、怀、诛的涵义。——这用颜色来表义的方法,与汉族文化颇为相同,只不过汉文化受了五行学说的影响,故东方青色以象木,南方红色以象火,西方白色以象金,北方黑色以象水,中央黄色以象土,在形式上,便与藏地受佛家思想影响的具像为不同。
     内城五层城墙及走廊之外,另有五个狭窄的五色方形。由外至内,白色的一围表示泄水的斜坡;灰蓝色的一围,表示水沟;黑色的一围上悬璎珞,是宫殿的装饰;黄色的一围,表示屋檐;红色的一围,表示供台。
     由此五重结构,便组成一个外城。
     外城与内城,分明都是人间的建筑结构。其实这也并不奇怪,因为人类总用自己的观点去塑造不可知的事物形象,而且,从形而上的立场去解释,我们也可以说,这正是法界也就在人间的表义。
     井字形的大威德宫殿,由一圈白骷髅头骨围绕着,这是大威德坛城的独有标志。在印度神话中,阎摩和阎美两兄妹是人类的始祖,人死之后,灵魂归于祖先。后来婆罗门教义,以人的灵魂归于大梵为解脱,阎摩的神格便因而降低,由管领所有灵魂的神,降格为管领有罪灵魂的神。西藏密宗显然在这方面吸收了婆罗门的说法,因而才以骷髅作为大威德的标志。
     于井字形的中央,即是大威德的宫殿。此尊身青蓝色,多手多臂。
     井字形周围的八格,分别居住着大威德的眷属和法侣。如果注意到这周遭八位尊身的颜色,与其所处的方位颜色配合一致,当更可领略到颜色与宗教的法义有其秘密的内在联系。
     然而,倘若就这样从形式来了解坛城的结构,究竟只是狭义的。从广义来说,一个坛城,就只是一个自我中心在法界上的开展,任何表义与颜色,在此意念上都显得多余。
     或者,有人会问:
     世人执著于“我”,因而产生种种痛苦,故佛家始辟之以“无我”,然而,何以西藏密宗又独容许坛城作为一个自我中心呢?
     殊不知,这已有层次上的差别。
     法界中的自我中心,已非世俗的所谓我,因我如能与法界相即相如,则法界的真实即是自我的真实。此如滴水入海,水滴与海已无区别,所以仍称水滴者,已是一个完全中的完全——婴儿从母体产生,就是完全中的完全之一例。
     以此缘故,就高层次的境界而言,法界中的万物,无一不可成为自我中心于宇宙间作无限的开展,彼此的开展亦不复相碍,所谓“华严世界”,即是这样的一个世界。因而法界不灭,此自我中心即不灭,而于此便可以探讨到“永恒”的真谛。
     所以,从广义来体察坛城的结构,本尊即是一个自我中心的表义。由此中心放射,遍周法界,则法界中万物无一不为本尊所摄。声音是本尊的声音,颜色是宇宙的颜色,乃至宇宙亦是本尊的宇宙。
     这样,用收敛的眼光,自外而内去观察一幅坛城,便非所宜了。因为坛城在哲理上的结构,非区区一幅彩绘所能限制,由核心的本尊出发,应该放射到周遍大千、无所不赅。
  坛城与修密
     西藏密宗的修行有一个特点,那就是,修密的行人须时时刻刻把自己观想成为本尊。
     在一般人心目中,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。因他们把佛看作是至高无上的存在,而自己则是相对的卑下,倘视自身为佛,对佛将会是可怕的亵渎。即在修净土的人的眼中,他们也只是企求在“西方极乐世界”中拥有一个莲花的坐席,等候“花开见佛”,是则自身与佛,仍有偌大的一段距离。
     然而,藏密行人的心意,禅宗的大德一定会首肯,因为参禅的人,首先就要破除佛与我有区别的成见。他们说:“念佛一声,漱口三日”,难道佛真的是如此污秽,连他的名号也会玷污了人的唇齿?不是的,禅宗祖师只是想打破人们对佛此一名相的执著。佛虽清净,我又何尝污染?是则佛自尊崇,我不卑下,故把自己观想为佛,并无罪过,反而是修行的功德。 在佛学上,有所谓“正报”与“依报”。正报,可以理解为众生所依的身相:或为天人身,以至为畜生身;或为美女身,以至为丑妇身……。凡此区别,皆由正报不同之故。依报,可以理解为众生所受用的物质世界,譬如天人,可以享受种种妙乐,若为人类,充其量只可玩HI-FI;还不只这样,同为人类,也有根本没兴趣玩HI-FI的,也有虽有兴趣,但却限于住所环境与经济条件而不能玩的,凡此区别,均由依报不同之故。
     藏密行人观想自身为本尊,从佛学概念来说,所修的仅是正报,必同时观想自己周围的物质世界即是本尊的坛城,才算正、依二报圆满。
     这样观察彩绘的坛城,对修密的行人来说,便变成是必要的事了。因为对一般人来说,必须先经彩绘坛城在脑海中印入一个印象,然后才能冥想而得设身处地的感觉。
     也许有人会问:把自己看作是本尊,把周围的物质世界看作坛城,只不过出于个人的幻想,有什么实际意义呢?
     的确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。因为从“究竟义”来说,西藏密宗的经论已告诉我们,本尊观、坛城观,都是非了义的论调——“戏论”,所以明知为戏论还要追随者去实践,则不过是给他们一道阶梯。
     Carl G. Jung和Richard C. Wilhelm在《金坛花的秘密》(The Secret of Golden Flower)一书中,把对坛城的观想,看作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方案,因为在观想中可引导病者的心理作神秘的升扬(Mystic exaltation)。
     在东方传统观念中,坛城也许只是一个传导媒介,它能集中人类的意念,而使其摆脱桎梏;在心理治疗上,效果也是一样。因为当人们投射一己精神上的潜意识复合体(mental complex)于坛城的宇宙坐标时,其人便感到心灵舒泰,而能从种种精神困扰中解脱出来。
     也许有人又会问:对坛城的观想,我们承认它的心理治疗效果,但是对心智健全的人来说,是否仍需作这种观想呢?
     事实上,从佛家的立场观察,众生的心理都是不健全的。现代心理学家所判断的健全与不健全,只是就人类的心智作相对比较。譬如对现代人来说,拼命发掘发财的门径,是一种相当健全的心理,无须心理治疗。但是,假如我们肯站在较高的层次去反省,是否真的会觉得这种对金钱的热衷,是健全的心理呢?所以再推广一点来说,站在佛家的立场来观察众生时,则众生都将是需要心理治疗的病者。——故曰:佛为大医王,众生悉皆病者。
     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:修密行人观想自身为本尊、观想周遭的物质世界为坛城,从宗教意义来说,固是一道可以把我们的心智引导向更高层次的阶梯,即使是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说,也未尝不是精神境界的一种解脱手段。
     坛城对修密者的重要,也就由此可知了。
    
     身即坛城
     虽然有正报与依报的分别,虽然有本尊与坛城的分别,但他们究竟属于同一的法界,作为法界的整体,与其将之分离,究不若将其统一,因此,在无上瑜伽密的较高层次,就进一步把本尊及其坛城,合一于修密行人的自身——这种观本尊、坛城、眷属,全集于一身之内的观法,称为“内观”,意思是说离此身内,万象的纷纭都可不管,盖真如法界我已摄入体内。一身即法界、即是万象。
     这种观念,其实与禅宗的思想也很吻合。
     僧问志公:“何处是道场?”
     志公答道:“每日拈香,不知身是道场!”
     从广义而言,道场原来就是法界。拈香者日日在道场膜拜,倘膜拜的对象就是那些泥塑木雕的偶像,则此拈香者实不知佛与法界的真义。是故志公才示之以真谛曰:“身是道场”。其意若曰:佛与法界原不须于身外寻觅。
     因此,西藏密宗便另有一种非彩绘图形所能表达的坛城。下面所举,即是一简单的例子:
     观想身躯为须弥山——佛家所说的须弥山位居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中心。
     观想四肢为四大部洲——东胜神洲、南瞻部洲、西牛贺洲、北俱卢洲。佛家以此四大部洲为围绕着须弥山的大陆。
     观想手指与足趾等,为八小洲——佛家以四大部洲各有二十个小洲如星星般围绕着。
     观想头颅为本尊所居的刹土。
     观想两眼为日、月。
     观想自身的五脏六腑为供养这个“身坛城”的供品及诸般妙乐。
     不难发现,这种内观的身坛城简直就是一个宇宙的雏形,因而其实也就是法界的雏形。
     当然,另外还有些极其复杂的身坛城,可供修密的行人观想,如观想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等“五蕴”为五方佛父;观想地、水、火、风、空等五识为五方佛母;观想八种识为八大菩萨;观想八识所攀缘之境(如眼识攀缘色、耳识攀缘声之类)为八大菩萨的阴性配偶……。但复杂尽管复杂,其中心思想则仍与前述的简单的身坛城相类,它们只在法界范围开展的程度上有广狭的区别,然而芥子可纳须弥,则法界又何分大小,故无论怎样的身坛城,到底仍是一个法界体系的表义。
 
     坛城与宇宙
     倘更进一层境界,则前面所说的外观的彩绘坛城与内观的身坛城,究竟仍落于事相,它们仍须藉种种的物象去完成。无奈物象有限,而法界无穷,抑且一念“究竟空”原超越时间与方位的限制,故我们应可不把坛城纳于一身,而可将之周延于整个法界。
     我们已经说过,一个坛城,其实就是一个自我中心的法界间的开展。观自身为本尊且作为一个自我中心,对修密者固然重要,但倘只知依本尊为法界中心,而不知法界中万物其实都可作为中心,则从究竟义言,未免拘于法而成“法执”。
     前述的禅宗公案,志公曰:“每日拈香,不知身是道场!”此语其实仍未通脱,所以玄沙师备祖师便为之再下一转语:“每日拈香,不知真个道场!”此语在层次上即较志公为高。它之所以高,亦等于西藏密宗行人修身坛城通透圆熟后,又复将之摒弃的境界。
     然而,事情从表面来看,便似乎很奇怪了:
     修密之初,原不识什么本尊坛城,但却偏要教他认识,作种种观想于空中楼阁,抑且唯恐其观想未得周延,还示之彩绘坛城,表出以形象,作繁杂的表徵以使行人“入道”;其后,又要行人把种种观想,浓缩范围于一身之内,并且告诉他此身即是整个法界;如今,却又说连一身之内的坛城本尊都应舍弃,又回复至初修密时无知无识的境界,是则从前种种修观,岂不是前功尽废?
     殊不知,从事相的表面看来,固然如此,实际上,其境界却已有一层一层的不同。要说明这点,最好以诗的境界为例,较易作实际的观察。
     近人傅庚生论诗的巧与拙,曾举出三首诗来作比较。
     第一首,是苏曼殊的诗:
      谁怜一阕断肠诗,摇落秋怀只自知,
      况是异乡兼日暮,疏钟红叶坠相思。
     这首诗,写游子的心情,未尝不令读者兴悲,只是陷于纤丽的意象,有如一片彩绘的坛城,越刻画入微,越便人觉得工巧,其层次则反为越低。
     第二首,是王渔洋的诗:
      青草湖边秋水长,黄陵庙口暮烟苍。
      布帆安隐西风里,一路看山到岳阳。
     这首诗,同样是在秋天客旅异乡,亦同样写于黄昏,作者却不必拈“断肠”、“摇落”、“异乡”、“日暮”以及“疏钟”、“红叶”、“相思”等等词语来打动读者,而自有一种渺渺的愁怀可以传达诗中的意景,我们甚至可以感到,于暮色苍黄中,那安隐的布帆越飘越远,诗人便有流落异乡的怆然。因而此诗便恰如一个身坛城,以一身含蓄法界,不作放射式的观察,唯收敛时空于内在。
     第三首,是杜甫的诗:
      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。
      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     这首诗比起王渔洋诗来,更少落于事相的经营,不必以“秋水”及“暮烟”为衬托,更不必藉“安隐”的“布帆”来反跌悠悠的玄思,直是一叙旧事,又扯入眼前,但一种与故友异地相逢的悲喜,已深深传达给读者,这种悲喜,自然衬托出诗人本身流离异乡的哀伤。因而,这首的层次,便等于把本尊、坛城等各种事相,还归广大的法界,自身一无所取,其实已广挹宇宙的藏密行人的境界。
     通过这个例子,我们或可已领略到层次与层次间深浅的区别。——前人以诗比禅,其实又何尝不可以用诗喻密!
     但或有人会问:我们学诗,可以一开始就学杜甫,追求杜甫的境界。那么,我们学习西藏密宗,又可不可以跳过本尊与坛城等等事相,直接探讨法界的真实呢?倘若世人学杜诗,一学便能超入杜甫的境地,于诗人世界中,其人已是天纵之才;在佛门之内,倘若能直超事相而入法界者,其人便是禅宗的大根大器;那么,我们便可以很干脆地说,他根本已无须从西藏密宗入手,可以追随禅宗,一超直入如来地,因为他的根器已躐过了藏密的一些层次。
     但倘若他只像世间一般诗人那样,由拙而不能巧,发展至巧而不能拙,最后始能归于平淡的生拙,则似乎西藏密宗是对他比较适合了,因为他要经过一个层次又一个层次的阶梯来提升。
     说到这里,我们却仍然只在概念上徘徊,然则当藏密行人摒弃了身坛城的内观之后,他又当如何去对待坛城呢?
     这时,他的心就是他的坛城。
 
      心即坛城
     在宁玛派法王敦珠仁波切著的《西藏古代佛教史》中,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。生遮野些,是一位修《密集》已颇有成就的藏密行人,但却有如结茧般痛苦,因为他感到无法再向前移进一步。
     于是,他便隐居于山岩中祈祷,请本尊给他指示。他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,应该到五台山找妙吉祥。
     生遮因此便孤身只旅,到达了五台山。一抵达,什么圣迹也没有出现,只见一个老人在耕地,一个老妇人抱着一头肮脏的小狗坐在旁边。
     这时,生遮已是饥火如焚,便向老人乞食。老人从老妇的饭篮中拿出一条鱼,递给那头狗吃,然后把那头狗吃剩的鱼递给他。他自然恶心,悄悄把鱼丢掉。
     是夜,生遮就住在老人的家里。他于深夜时自己做功课,修《密集》仪轨;那老妇人便对他说,老人也是修密法的行人,倘有什么不明,他可以向老人请教。生遮抱着半信半疑的心去找老人,谁知那老人却对他说,如果想求教于他,生遮便要接受他的灌顶,作为他的弟子。
     生遮勉强答应了。
     那老人于是一弹指,霎时间,在那破陋的斗室中,竟然出现了“妙金刚”的十九个坛城。老人旁边,则站立着那老妇和那头狗。
     老人说:“现在,你愿意向谁顶礼呢?”
     生遮答:“当然是向坛城顶礼了,因为坛城中跌坐着妙金刚。”
     老人听了,也不说话,只一弹指,霎时璀璨庄严的十九座坛城又归于乌有,连那老妇和那头狗也突然消失。
     生遮于是顿然大悟,连忙向那老人忏悔哀求,最后终于得到传法。
     这个故事,听起来有如神话,然而故事本身即是“心坛城”喻意。
     十九座妙金刚的坛城,自然森罗万象、庄严圆满,以事相言,恐非任何的彩绘坛城所能比较,难怪生遮一见,即欲向之皈依顶礼。可是,他却忘记了,如此森万象的示现,其实只生于那糟老头子的一心。心生此象,于是金碧辉煌的坛城出现,此心一寂,逐又化为虚空。因而他所要顶礼的,绝不是慑人眼目的事相,而是上师的心坛城。
     唯此心坛城可以摄入万象,因而也就可以示现万象。这时,更不须有任何的自我中心。因为万象纷呈,而万象都可各自作为万象的主人。于修行人心眼中,到此境地,即是一片万象互为交融的天机。这时,他所追求的坛城(假如说他还有所追求的话),应该即是一片大乐、光明、并离去一切思维的境界。
     然而站在行人的立场来说,他却不妨仍以一己的心,作为法界的万物主宰,因为此心即是万象,故无须因万象各为主宰,便放弃了自己的心作为主宰的权利。
怎样去形容心坛城的形象呢?
     它是无可形容的。因为它本不着任何事相,亦不具象;只是此心起用时,万象的象,亦即是它的象。因此,对于它,语言文字的形容便失去了作用。
     故唯此一心,即是万有。
     怎样去衡量心坛城的生灭呢?
     它是无可衡量的。因为刹那变异的,只是此心所起的作用。——心起用时万象生、心用寂时万象灭,然而它的自性却仍然存在。抑且这存在是依万象的存在而存在,所以它的本质并无生灭。
     故唯此一心,即是永恒。
     也只有知道这个境界,我们才可理解西藏密宗坛城的究竟义。
以大精进常处生死 救摄一切利益安乐 / 工作QQ:751819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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